校园霸凌的应对方式

校园霸凌的应对方式

在中国社会里,当孩子在好学校里受到了霸凌,家长无论鼓励孩子以牙还牙,还是劝告孩子静坐常思己过,都是合乎逻辑的选择。这是因为:

优质教育资源总是稀缺的,决定资源分配的是权力。所以,优质教育资源的分配是按照距离权力中心等距的同心圆环带进行分配。由此可见,鼓励孩子以压还牙不单赦免了家长对孩子保护的义务,也避免了遭遇其他拥有更高权力阶位家长的尴尬。这样可以把一切归结于孩子之间的玩闹,不至于发生孩子被别人家孩子欺负,自己去了被对方家长教训的人间惨剧。

选择让孩子以牙还牙同时还避免了学校之间直接的冲突。学校作为优质教育资源的另一面,就是社会权力的一种体现。家长要求学校就校园霸凌做出解释,权力有什么必要解释自身的运行轨道?对于学校而言,学校面对的不仅仅是学生和学生后面的家长,更重要的是,面对家长在权力结构上不同的节点。所以,当一个家长指控一群孩子校园霸凌的时候,学校在解决一个家长和解决一群家长以及其后的一堆节点之间,不难做出选择。

而且,家长授权孩子武力进行解决,则开启了达尔文社会的幼兽进化之旅。由武力解决而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可以让孩子在孩童的小社会里开始练习成人世界的结盟、背叛、游说、分化等等政治手段,孩子会很快明白在一个丛林社会里生存所需要的基本技能。因此,校园霸凌是进入成人世界之前的预演。毕竟,长大成人之后就没有“职场霸凌”一说了,那时候做类似的事情就成了“有效管理”。试问:早上让全体员工上街跳舞、喊口号、操正步,和校园霸凌相去有多远呢?

劝告孩子静坐常思己过是认识到社会本质的家长做出的选择。这样的家长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孩子之所以能够进入好学校,原因无非是因为自己是一只给鳄鱼清理牙缝内肉渣的鸟,福利来自于权力的残羹剩饭。幸运地隶属于某个学区,只不过是祖上的余荫,或者投胎时走了狗屎运。既然得之于幸运,自然也就有可能失之于无意。因此,有就已经很好了。自然不会奢望更多。

同时,他们也清醒地认识到:教师和学校的考评和监督权力并不在自己手里,自己也不能决定谁来考评和监督,更没有谁有义务回答自己的吁请。所以,抗争不会有任何效果。在社交媒体上消耗掉公众关注资源,结果无非是一次自杀性攻击,造成两败俱伤。学校略有损伤,但孩子却再也呆不下去了。因为在传统上,让学校难堪的人就是全校的公敌,他的存在降低了学校的社会声望。而大家之所以来这里就读,为的就是学校的教学质量和社会声望。因此,当孩子面临全校师生的排挤,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离开,去一个更糟糕的学校,承受低教学质量对未来的影响。

这就像是旅行中的乘客,他们和航空公司对垒的结果一定是输。因为航空公司可以轮班派人来和乘客谈判,但是乘客的假期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而且并不会因为航空公司赔偿而赢得额外假期时间;在校学生和学校对垒的结果也一定是输,尤其是和好学校更是如此,结果一定是失去优质教育资源,耗费了孩子的时间,换来一个充满敌意的环境。

所以,选择忍气吞声并且自我心理建设“恶人自有天收”不单是中国社会里儿童时期的首选项,也是成年之后的首选项。其后的真理就是:强奸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你所能选择的是毁容,然后希望别人出于慈善带套而不是直接内射。

的确存在例外,确实有极少发生霸凌的学校存在,存在的原因是脱离了整个体系的运作。各种双语学校、私立学校从进去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了退路,因为它彻底摆脱了公立教育的那一套玩法,作为代价最后只能指向出国留学的唯一道路。这是最昂贵的选择,因为形同放弃了户籍、学区和权力环形带上较优的位置,一切重新开始,就像根本没有在投胎上占过任何便宜一样,就像是一个外国小孩子不得不在远东某个国家读过童年、接受教育,成年后返回故国完成高等教育一样。

但是同样的,这些学校里依然存在另外一套权力法则。种族、外貌、金钱同样确立了另外一套丛林法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同样面临着去适应的问题。如果适应得不好,同样面临着来自丛林的惩罚。这就像是我朋友多年前凭借成绩考入香港SPCC就读中学,老师命题作文《记一次有趣的海外度假》,他会有两个问题:1、什么是海外?2、什么是度假?于是,他始终无法真正融入这所学校。

在社交网络上,人们批判以牙还牙的教育方式,认为那是粗鄙的达尔文社会成员才会采取的方式;人们也批判忍气吞声的教育方式,认为那是毫无原则的犬儒,助长了校园霸凌的嚣张气焰。我承认,这些批判都很有道理,站在了人类发展正确的方向上。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们的脚没有同时站在地上。如果那些在键盘上倾泻狂怒之情的人,自己拥有一套十几万人民币一平米的学区房,因此能把自己的孩子送进一所重点学校,此刻他们多半也都是沉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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